勒费

勒费的赛场

体育场在黄昏里静默着。跑道是暗红色的，看台空荡荡的，只有风偶尔穿过栏杆，发出低低的呜咽。我站在百米起跑线后，忽然想起勒费——那个总在训练后独自加练到日落的少年。他说过，赛场最动人的时刻，不是冲线的瞬间，而是起跑前那深长的呼吸，整个世界都悬停在那口气里。

此刻我正悬停着。

白线在脚下延伸，像时间的刻度。我想起勒费去年受伤的那场比赛，他倒在离终点十米的地方，手指却先于身体触到了线。后来他说，那不是遗憾——体育教给我们的，从来不是如何胜利，而是如何与自己的极限坦然相对。他的声音很平静，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。

发令枪即将响起前的刹那，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足弓。没有观众，没有欢呼，只有肌肉记忆在血液里苏醒。这或许正是体育最本真的模样：它最终指向的，不是领奖台的高度，而是人在面对自身边界时，那种沉默的、近乎虔诚的专注。

枪响了。

蹬地的瞬间，我感到一种奇异的自由——不是逃离地心引力的自由，而是终于与它达成和解的自由。就像勒费曾经领悟的那样：我们奔跑，不是为了战胜谁，只是为了证明，重力从来不是束缚，而是另一种形态的拥抱。

风在耳畔具象成流速。跑道在脚下不断展开、收回。终点线越来越近，像地平线迎接落日。

冲线时没有欢呼。但我清楚地知道，有些胜利，本就无需见证。